揭秘新疆反恐打击东突最前线
去年在新疆,我曾无数次被深深感动。在谈到感动之前,我先谈谈我的震惊。
2002年5月28日,我从北京飞到乌鲁木齐,当天就飞往喀什地区。就在我到喀什的前一天,喀什地区的泽普县刚刚发生一桩暴力恐怖案件,几名暴力恐怖分子在光天化日之下,杀害了三名维吾尔干部,其中一名就是我们的一名派出所长。喀什地区的公安局长既愤怒又痛心地说,那名派出所长正在集市上买东西,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几名暴力恐怖分子从身后猛然冲过去砍他的头。那名所长的头和脖子之间最后只连着一层皮,样子非常惨。虽然我也摸过死尸,但听了这样的事,我的第一反应还是极大的震惊。
在《冰上山的来客》的故事拍摄地——叶城,两名恐怖组织成员,为了试自己的枪法,竟然打赌上街看谁敢杀人,结果两人在深夜拦截了一辆出租车,把一名无辜的司机开枪打死后,坐在他的身体上把车开到无人处,把死者扔下车,然后,再开车从司机身上辗过来辗过去。
另一次震惊是在伊犁。一伙暴力恐怖分子,在一个夜晚,将世代都生活在村里的一个农民全家五口都杀死。那家人平日以做豆腐为生,非常善良,与村中各民族的关系也很好,但只因他是汉族人,便被疯狂的暴力恐怖分子杀害了。
听到这些事,我只觉得毛骨悚然。在看了喀什地区公安局的反恐斗争图片展后,我坚持要去泽普县参加追悼会。在追悼会现场,我一方面看到了被害者亲属悲痛欲绝的样子,另一方面也看到了少部分群众麻木的表情,我隐约地感到,群众与公安机关的反恐工作之间好像隔着什么,非常需要一种力量去沟通。
追悼会后,我去了那名派出所长的家,见到了他的妻子和两个幼小的孩子。他的妻子未能坚持开完追悼会,便昏厥过去,但是当她醒来后,公安局的领导问她有什么要求时,她却摇摇头说,自己能把孩子带大。我想,我一辈子都忘不了这位年轻女性的坚强。
就是在这次追悼会后,我偶然遇见了另一个感动我的人。他是泽普县公安局赛力乡政法副书记、派出所指导员王亚洲。开始我并不知道他是谁,当他帮我倒水时,我觉得他的右臂很别扭,就问怎么回事?于是,旁边的警察就向我介绍说,他的右臂是用纲丝穿着的,他是二级英模呀。原来,1999年10月的某个凌晨,九名暴力恐怖分子暴力袭击赛力乡派出所,当时王亚洲在右臂被击伤的情况下,用左手将子弹顶上膛,击毙击伤各一名恐怖分子。聊天中,我知道了他的身世,他的爷爷是汉族,很年轻时被日本鬼子打死;他的父亲从小被一对蒙古族夫妇收养,后被国民党抓壮丁,当了骑兵连长;当年王震进疆时,王亚洲的父亲率兵起义,为新疆的和平解放立下汗马功劳。之后,他娶了当地一位维吾尔女子为妻,生下王亚洲兄妹四人。王亚洲当兵复员后,也娶了维吾尔女子孜亚为妻。这些年,孜亚的右眼常常模糊不清,但因无钱医治,已经失明,且波及到左眼。就在王亚洲出事之前,他曾发誓,等忙过这一阵儿,就是卖血也要给妻子治眼。然而,王亚洲还在医院做第三次右臂手术时,不幸的事又发生了。他的小女儿王娜生得漂亮,且能歌善舞,北京艺术学校到新疆招生,她是南疆惟一被录取的学生。可是,在体检时,却发现王娜患了恶性脑瘤。孜亚哭着请求丈夫,一定要为救治女儿而努力。王答应了。他把亲戚家的钱借遍了,才敢到北京天坛医院。但是,临进手术室时,医生告诉王亚洲,手术费不够,还不能进行手术。王亚洲的一个朋友知道了此事劝他:“你不是二级英模吗?为什么不去找组织帮忙?”王说:“荣誉是组织发给我的,不是欠我的。”消息很快传到泽普县公安局,民警们及时捐了款。8个小时的手术结束后,当王亚洲确信手术成功时,他三步并做两步,跑到一个无人的角落大哭一场。王亚洲对我说,他真的感谢同行们给他的支持和帮助,他只想用拚命的工作来报答组织和同行们的关爱。
在如此沉重的精神压力下,王亚洲仍不放弃当一个好警察的信念令我感动。
离开泽普后,我到了和田地区。在那里,我又一次感动了,这一次,感动我的不是一个英雄,而是一个群体。
2001年秋天,和田地区曾发生过二十余名暴力恐怖分子在沙漠腹地秘密习武的事。当时,某个乡派出所的两名民警带着几个乡干部去沙漠里找人,结果双方在沙漠里发生了枪战,两名民警寡不敌众,先是被打昏抓了起来,后来见机逃离虎口。两位迷了路的警察分别于三天三夜和四天四夜之后走出浩渺的大沙漠,赢得了第二次生命。
我是怀着极大的尊敬和同情去见那两位民警的。其中那位叫艾力的年轻人,炎热的夏天却捂着厚厚的秋裤,而且关节处戴护膝,他说天气稍有变化,他全身的骨头都疼。我问他以后怎么生活呀?他笑着说,又不是我一个人受伤,我能忍受。另一位叫艾则孜的年轻人,短短的两百米路程竟走了一个小时,因为他从沙漠里逃出来时双脚已经冻黑,右脚趾被炬掉,只剩下脚后跟。所以,每走几步路,脚后跟都磨得生疼。我想,做为一个有着生存权的人,他们在走出沙漠的一瞬间,是强者。但今后的生活一点一滴该是多么不容易啊。聊天时,艾孜则告诉我,他在读警校时,有过一位女朋友,而且在他住院期间,女友还照顾过他。可是最终还是离开了他。分手的原因我在这儿就不说了,但令我感动的是,艾孜则一点都不怪女友的离去,反而真诚地说:“她跟我分手是对的,如果跟着我会吃很多苦,她跟了别人会幸福的,我希望女友过得比我好。因为我爱她。”我想,这个长相非常帅气的小伙子平实的语言感动了我。
在和田地区,我还见到一个又高又壮的英俊小伙子阿不都米吉提,他与一名恐怖分子头目进行肉搏时,对方朝他开了三枪,他已经全身是血了,仍死死抱住对手的双腿,并且最终制服了对手。后来,那个恐怖组织头目在被枪毙之前惟一的要求是,要见见那个被他开了三枪都还活着的警察,他说他只想当面称赞那个小伙子,他真棒!我问阿不都米吉提,是否想过离开警察队伍?他用并不流利的普通话对我说:“不能,离开这支队伍,我就找不到荣誉感了。”在和田,我还见到与多名恐怖分子面对面交火的四名警察,他们有的现在身上还留着散弹;有的腰被穿透了;有的眼球被打得失去正常视力,但他们见到我时,无一不是积极向上乐观的人生态度,这些都给我留下深刻的感动。
我记得在库车县,一次围捕恐怖分子的战斗中,一位冲在前面叫陈平的公安局长牺牲了,当他那八十岁的老父亲得知儿子牺牲的消息时,坚持要参加追悼会。在临出门前,他召开了一个家庭会议,他说:“去了之后,谁都不能给组织提要求。当年我带队伍打仗,一个冲锋上去了,不知有多少人都回不来了。我没死在战场上,现在儿子替我牺牲了,我儿子是光荣的!”可是,到了追悼会现场,这位八十岁的老人,只看了一眼躺在灵枢里的儿子,就昏了过去。